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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发达国家，“警民比”达到万分之四十，即使放眼在国际社会，平均也在万分之三十。
在中国，“警民比”标准只有万分之十二，在部分地区，每万人中甚至只有四、五名民警。由于警力严重不足，基层民警始终处于超负荷工作状态。
位于桐乡市的濮院派出所，即是如此。
秦朝始建的京杭大运河穿境而过，濮院曾以“日出万匹绸”成为“嘉禾一巨镇”，总面积 64 平方公里，人口约 20w，然而辖区派出所民警只有数十位。在这里，民警们站在打击犯罪、维护稳定的最前端，接警出警、打击罪犯、治安巡逻防范、调解纠纷……基层一线民警，几乎 24 小时都围绕着老百姓转。
而在最近，濮院派出所的民警们大为兴奋，许多因线索不足而迟迟未破的陈年旧案，迎刃而解，破案率大幅上升。有心犯案的人，闻风丧胆，也被此威慑收手，整个辖区的案情数量有了明显下降。
这个成绩让同行们纷纷侧目，组团过来取经。然而，令他们惊讶的是，在这份优秀成绩单后面，靠的不是持续通宵熬夜，也不是大量增加援手，而是悄悄请来了一位“华生”。
原来，来自达摩院机器智能实验室的算法专家默照，与团队共同研发了“渐进式视频搜索引擎”，帮助公安民警开启千里眼模式，将视频监测范围扩大到全城，只要犯罪嫌疑人没逃出城区，30 分钟内就能被定位。
在过去，案发后查看视频记录，大概需要人肉不眠不休地看 2 天才能锁定嫌疑人，现在通过搜索引擎 20 分钟就能找到。这个搜索引擎，如今成为民警身边得力的助手“华生”。
但是除了默照外，没人知道，“华生”刚来到派出所时，并不受待见，还是靠了一根烟才找到活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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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 年，默照被中国科技大学的电子工程与信息科学系录取。
“当时最想报的是建筑系，后来听说要买画具材料啥的，费钱，怕家里负担大就没报。”默照来自于四川乐山市一个偏远山区，说话时总会微微带着笑。
带着与生俱来的质朴与乐观，默照在汇集了严济慈、华罗庚、钱学森等一批著名科学家的中科大，从本科一直读到博士，以第一作者发表高水平学术论文 4 篇，国家发明专利申请受理 3 项，在大规模视频识别与计算加速方面，造诣不浅。
从现实世界的“建筑师”，阴差阳错成为数据王国里的“建模师”，默照用近十年练就一身的“技术功夫”，也找到了自信。接下来，就是找一个可以大展拳脚的平台，“最好越大越好”。
在默照眼里，这个平台非阿里巴巴达摩院莫属。
面试时，与华先胜老师的对话，更让他坚定了这个想法。这位达摩院“核心大脑”之一、视觉识别和搜索领域世界级科学家，为他展现了更大的可能性：“在这里，你要攻克的不是一个模型、算法、数据集，而是整个城市成千上万的云上视频，甚至更大，供你去发挥。”
默照当下拍胸脯，“只要有足够多的数据、算力，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。”
当时他还不知道，横亘在自己面前的，远不止是技术挑战那么简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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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职不久，默照加入了城市大脑团队。它的使命之一，是连通城市信息孤岛，挖掘城市数据价值。
过去 20 年，中国持续投入城市信息化建设，特别是公安交警部门，始终走在前列，为城市积累了丰富的数据资源。但是没有机器智能的帮助，一个城市一天产生的视频，光靠人力可能 100 年都看不完。这些宝贵的数据，绝大多数没有发挥作用，就已经被默默删除了。而当人们需要的时候，又不得不重新回到数据的汪洋大海里，人肉搜索。
为了解决这个困扰警界多年的“顽疾”，2018 年 4 月，桐乡市濮院镇派出所上线试点“渐进式视频搜索引擎”，将视频监测范围扩大到全城，力图迅速定位犯罪嫌疑人。
这个引擎属于浙江公安大脑•乌镇的一部分，视觉部分由默照负责，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。一旦成功，中国民警们将有机会第一次掌握真正的“千里眼”，犯罪分子无所遁形。
不料，默照刚到濮院派出所的第一天，却吃了个闭门羹。
在濮院派出所，民警几乎没有闲下来的一刻：记笔录，接电话，看视频，没人理会这位带着书生味的博士。
“每当分析案情时，他们都是扎推讨论。我试着凑过去，都没人搭理。”默照的回忆带着些许自嘲。
读研时，写下人生第一行代码；博士第四年，才发表第一篇顶会 paper。看似稍显瘦弱的默照，有着一颗异于常人的强大内心，习惯了在逆境中越挫越勇。
接下来，默照继续厚脸皮，像只跟屁虫一样围着办案民警转，有机会就讨教学习，趁机推销。他深信，这套世界一流的技术解决方案，能够为破案贡献一份力，然而眼前连停下来听他讲话的对象都没有。
持续不懈地转了几天后，一位年轻的民警看不下去了，把默照拉到一旁，悄悄给他出了个主意。
当晚，这位几乎没碰过烟的博士，跑到镇上便利店买了包烟。第二天抓住休息时间散发，与民警们掏心窝闲聊，一来二去，聊开了。这时，默照终于了解到为何民警们态度如此冷淡。
原来，濮院派出所之前布置过“类似这样的所谓‘高科技’产品”，但都效果平平。在扎根基层一线数十年的办案民警看来，这样的系统不过是个“花瓶”，中看不中用，真正管用的是摸打滚爬、含泪沐血换来的实战经验。更何况，这种新系统都要重学一遍，对于工作压力繁重的他们来说，更是兴趣缺缺。
了解情况后，默照当即打了包票：“我来做，你只用看几眼就行！”随后，他借机详细介绍了这套系统背后的技术原理，这些话他在心里不知反复练习了多少次，终于等到这一天。
民警们开始动心起来，最后终于有人表示，“我不知道靠不靠谱，但是如果你们不行，估计其他人也不行！”
就这样，一根烟，像一把小火，把彼此生疏的严冰给化出了条缝。
但想要取得完全的信任，只有用结果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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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实验室里，如果假设验证不行，可以换个模型，从头再来；但这一回，默照清楚自己只有一次机会。一旦搞砸，不仅整个团队数年心血可能流产，更重要的是，某种意义上，民警们已将“达摩院”视为业界技术的代表，如果这一战失败，他们对技术的信任将再难挽回。
有一种选择，叫只能成功不能失败。
默照义无反顾扎了进去。
濮院派出所每月接到的案件里，20% 左右的普通案件因线索少破案难，很可能会长久躺在卷宗中。默照接到的就是这样一件典型的财物盗窃案，因为线索少，找不到突破口：
2018 年 4 月初，濮院村民建国放在村里某楼大厅的钱包被盗，损失总价值一千余元。
接到报案后，民警们立刻分析小区视频，锁定犯罪嫌疑人，截取出一张较为清晰的半身正面照和一张普通摄像头下的骑车照。
然而棘手的是，这名犯罪嫌疑人具有明显的反侦察意识和手段，活动范围不规律，刻意隐藏行动路线。在接下来的几天里，民警们没有搜查到更多线索，案件陷入停滞状态。
对默照来说，这次技术挑战将会是空前的特殊。
近年来，随着大数据的发展、算力的空前提升，机器智能成为大热方向，运用在 IoT、教育、医疗、物流等各个领域。机器智能的“核心中枢”——算法，诞生在信息搜索场景里，第一优先考虑的是“精度”（precision）。
比如，某位消费者想买件“A 字格子裙”，她会在淘宝搜索框输入这些文字，随后系统会结合用户历史数据，在数亿商品中找到最可能受到青睐的商品，呈现在她面前。如何让消费者最快找到心仪之物，这是算法有生以来的最高使命之一。
然而，这与破案的要求恰恰截然相反。
对于民警来说，线索如同破案的生命线，贯彻始终。任何一条信息，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、证据链里不可或缺的一环。因此，在破案场景中，搜索算法的召回率（recall）要求逼近 100%。
“如果某片草原上有 500 只羊，我们希望每一只都能落在搜索范围里。”
在算法领域中，召回率和准确率是一对永恒的矛盾。既要广而全，又要精而准，所有人都知道，这注定无法两全。
想要破局，需要两把钥匙，缺一不可。
第一把钥匙，是默照与团队研发的“阿里云城市视觉智能引擎”。它的行人识别算法，被国际权威顶会录用，行人首位命中率指标为 97.3%，优于当时所有方法，做到了世界第一。针对实战，在骑车人识别、小目标检测、精细化属性识别、人车互搜等方面完成了从无到有的技术积累、突破。
默照当下就以濮院镇永越村为中心，圈定初步搜索摄像头范围，通过仅有的半身照，短短 20 分钟就提取出嫌疑人当天下午的活动轨迹点位图。
来时轨迹一旦确认，这无疑给案件撕开一个巨大的突破口子。民警的积极性大涨，立刻调出路口摄像头监控视频，分析出嫌疑人进入案发地点前的活动方向，从而大大缩小了搜索范围。
接下来，破局的另一把钥匙，掌握在民警的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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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虽被冷落，但是经过多日的朝夕相处，默照对他们的认识更近了一层。民警们无一不熟悉濮院地形、风土民情，能够合理预判、决策果断。更令人惊奇的是，他们拥有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神，直指目标对象。即使照片再模糊，往往看一眼即可辨认出嫌疑人，十有八九不会看走眼。
“有时候，视频里的人影只有模糊一个小点，一般人根本看不出，我们的搜索引擎也是。但是民警瞄一眼，就能立刻指出来，‘就是他！’”默照感慨，技术初看起来很神奇，能完成人类做不到的事，但是人类总有一部分能力，是技术永远无法替代的。
这是人类千万年进化来、不曾被破译的秘密。
就这样，利用最初两张照片的线索，默照将全辖区范围内的相似目标逐一筛出来，经由民警肉眼识别后，再将新确认的照片放入目标素材库里进行搜索，通过反馈确认、多次搜索，渐进式地提升搜索的精度。如此一来，通过民警与搜索引擎的多次交互，既能迅速获得全部线索，又能保证准确率。
这就是“渐进式视频搜索引擎”名字背后的含义。“华生”再给力，破案依然少不了福尔摩斯。两者合力，方能攻无不克。
很快，民警发现嫌疑人进入某封闭式小区，超过一个小时都没再出来。
距破案只剩一步之遥！
为了最终确定，默照和民警利用跨天搜索技术分析近期视频，查到该嫌疑人数次将自行车停放在门口，步行进入小区。
“这个小区只有一个出口，只要有两小时以上没出来，大概率跑不了。”民警心里已经十拿九稳。
与此同时，民警进一步查询案件数据库，发现该嫌疑人为入室盗窃的惯犯，此前已经有多次犯罪记录，半年前刚刚释放。
一切水落石出！
濮院派出所当即决定实施抓捕，当晚在该小区布控，蹲点等候，终于在翌日晚 7 点，成功抓获犯罪嫌疑人。
这位惯犯怎么也没料到，自己行走“江湖”多年，第一次出手这么快就被捕。从默照接手案件，到嫌疑人落网，仅仅不到 30 个小时！
当晚，听完汇报的公安局局长，非常激动。这是城市大脑解决的第一个案件，也是公安界盼了数十年的好消息。从此，公安民警有更多能力做到大案和小案一起抓，全力创建一个平安的社会治安环境，人民群众将拥有更多幸福感和安全感。
经过此次案件后，民警的态度有了彻底的转变。默照每天一早来派出所，总会有民警主动来找他：“这是嫌疑人照片，小哥帮我看下”。他们约默照吃夜宵，当初反对声音最大的民警甚至开起玩笑：“我有女儿的话，一定要嫁给你。”
搜索引擎上线后，破案件数大幅提升，警情数量下降 12.6%。很快，类似的技术也在桐乡市其他派出所、衢州、余杭投入使用，一时间技术震慑力远震四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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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城市大脑”不仅能抓人，“寻人”也同样拿手。4 月中旬，衢州市红十字会应急救援队发出一条信息：一位 80 岁爷爷，在当天下午 3 点发现出走。接警 15 分钟后，民警利用“渐进式视频搜索引擎”迅速定位到地点，获得宝贵线索，而在过去，人工搜寻通常需数小时。
在打击非法捕捞牟利、保护重大财产方面也建树颇丰。衢州警方通过嫌疑人面部清晰照片，迅速搜集到长达一个月时间的连续犯罪证据，顺藤摸瓜找到关联人员，推断出销赃轨迹。最后在菜市场成功将犯罪团伙捕获，成功破获价值 100 万余元非法捕捞案。从发现到抓捕，仅仅用了 5 天。
2018 年的乌镇互联网大会期间，这套系统肩负了协助安防的重要任务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，连续为十多个案件提供重要线索。以永乐新村电动车失窃案为例，在视频接力失效情况下，提供跨度两天多达 18 个点位，完整还原嫌疑人活动轨迹；助力民警进行目标行踪规律的分析，准确定位嫌疑人当前点位，实现高效抓捕。
同时，这些扎根在现实场景、经过大规模实战检验过的成果，也形成了多篇精彩的论文，几乎在国际学术顶会里拿了“大满贯”——AAAI 2018、ACM MM 2018 等均被收录。
对现在的默照而言，发顶会 paper，做一两个点的优化，依然是值得庆祝的事。但是，当看到以往躺在纸张上的算法模型，被真正应用在社会生活中，产生看得见的价值，这更让他激动。
“每一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，而是有太多有趣的事情想去做。”提起现在在做的事，默照显得有些兴奋，眼里好像有光在闪耀。去年他刚刚成功晋升，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安防领域标准 AI 解决方案的制定中。一旦完成，将对整个业界带来革命性的影响。
“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，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，还有一帮靠谱的兄弟。”当初手把手教默照写代码的同班同学岳西，如今也成了同一个团队的战友，这让他非常开心。
越努力，越幸运，也许这是对默照的最好注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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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一次技术革命，都会推动城市文明前进一步。
蒸汽机时代，城市的标志是修公路。
电力时代，城市的发展是铺电网。
我们身处的互联网时代，数据成为重要的资源，城市需要构建一个数据大脑来再一次提升文明。
就像 160 年前伦敦第一次开通地铁，135 年前曼哈顿第一次建设电网，城市大脑将成为一个全新的城市基础设施。
随着城市大脑成为首批国家新一代人工智能开放创新平台之一，达摩院机器智能实验室，肩负起了研发和应用智能技术来改变城市管理和发展的历史使命。
在阿里，像默照这样的算法工程师，还有很多很多。大而实在的应用场景为技术创新提供了良好的土壤，他们紧贴业务场景，让算法模型与用户需求真正产生化学反应，使技术在实践中突破创新，在实践中成长演化，在实践中落地生根。
这是一个美好的时代，也必将是一个伟大的时代。
本文作者：孝杨阅读原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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